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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活着是一种美德。”
告诫自己:快写连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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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山河令|温周】囍(上)

 

 

CP:温周/温客行X周子舒

BGM:原子邦妮---青玉案

Attention:冲喜成亲梗,快死的阿絮和疯魔的老温;没有事业线,一心谈恋爱;OOC,瞎写,插叙多;私设如山,注意避雷。

 

 

红烛昭昭,红绸铺道,红帘招摇,红楼砌雕。

周子舒挣扎着睁开眼,热烈的红映满那墨色的瞳。他似被晃了眼,又缓缓闭上。

“阿絮?你醒了?”温客行就坐在榻前,见周子舒睁了眼,忙俯身抬手,为他擦去额间薄汗,亲昵地低语,“我见你久久未醒,就自作主张为你换上了红衣,你看可合身?”

他静待了片刻,周子舒却都没有回答,只睁着已然失去光彩的眼睛,模糊地望向他的方向。他这才想起,他的阿絮已几乎听不见了,这双善睐明眸也早已看不见了。就连他刚才为其擦汗的动作,或许也几乎要感受不到了。

温客行的脸阴沉一瞬,却在下一秒又变作毫无异样的笑颜。他自顾自地往下说:“自然,我们阿絮这般好身条,穿怎样的衣服都是好看的。我早细细为阿絮量了身,将尺寸叮嘱了制衣的绣娘,要她们务必做得妥帖,想来她们也不敢让我的阿絮穿不合身的衣袍。”

周子舒仍是不言。温客行忍不住抬手轻轻抚上他的脸,声音也大了些:“阿絮好像还从未在我面前穿过红袍。从前我就想,你这般白净匀停的美人,穿红衣必然美极。我果然没看错。当初只看阿絮那对绝美的蝴蝶骨,就能看出你伪装下是个绝世的美人。如今这替人看骨相识美人的功力是否丝毫未减?”

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触摸,周子舒半垂下眼来,轻轻动了动,侧脸在他的掌心蹭了蹭。

这点几乎难以捕捉的回应让温客行立刻兴致高了起来。“阿絮也这么觉得是不是?穿这样热烈的红衣,你可欢喜?咱们的亲事,必当花团锦簇才好。为了今日,桩桩件件我都亲自盯牢了,务求不出半点差错。”

他缱绻低喃:“阿絮,你就要嫁我了,我高兴极了。你呢?你可高兴?”

 

 

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,病入膏肓也非一日之功。周子舒落到如今这幅凋敝模样,自然是早有预兆的。

七窍三秋钉一旦入体,便只剩三载寿数,神鬼亦难渡。温客行在那个雨夜就知晓了此事。他挣扎过,求医问道,烧香拜佛,蠢事做尽,也无法阻拦他的阿絮五感消退,日渐颓唐。

“老温,你便是要我这般无趣地死吗?”在春日开得最盛的夹竹桃下,周子舒这般问他。

春花正盛,花下人却已到了花期尽时。

温客行这才慌了。他强笑道:“怎么会?阿絮,我如何忍心?”

但他却又想:阿絮,我不忍教你蹉跎煎熬,你又怎么忍心抛下我独活人间呢?

可他什么都不敢问,只将以往诸般徒劳按下,装作如从前一般与周子舒畅游江湖。江南烟雨,他们打伞青瓦下,走过小桥流水;塞北荒凉,他们策马日尽处,共赏大漠孤烟。

这八方舆图何等不堪一顾,他们且走且停,竟也走完了大半。

 

最后一站是洛阳。洛阳牡丹名动天下。他们赶在花期到访。周子舒赏了最名贵的姚黄魏紫,也未错过赵粉豆绿。立于红蕊丛中,他回头看向温客行,唇边一抹浅笑,比姚黄魏紫更令人惊艳。

他问:“老温,接下来去哪儿?”

温客行看痴了。“阿絮,你想去哪儿?你去哪儿,我便随你去哪儿。”

周子舒歪头想了想。他的听力已然差到了极点,每每听温客行说话,都必须专心地盯着他的唇,靠唇语辨别他在说什么。可他的视力也差得很了,站在这样近的地方,也快要看不清温客行的脸了。

幸好,他们相识这么久,他早对温客行了如指掌。所以,哪怕什么也听不见,什么也看不见,他也能猜到温客行想说什么。

“那便回江南吧。我想回江南了。”他轻笑,低声道,“我想死在江南。”

温客行沉默片刻,笑容不改,只温柔应他:“好,都听你的。我们回江南。”

江南好,风景旧曾谙。日出江花红胜火,春来江水绿如蓝。

能不忆江南?

 

 

“砰!”

银杯坠地之声惊碎室内寂寥。侍女惊恐地跪倒,俯身颤抖,却连一句求饶的话都不敢说。

温客行眼也未抬。“出去,自己领罚。”

侍女立时面色惨白。她绝望地抬头看了一眼,却什么也不敢说,起身向外小心地退去。哪怕这惩罚是死亡,也好过再次惹怒阴晴不定的鬼谷谷主,被折磨得求死不能。

温客行转向躺在床上的周子舒,发现他正望向地上银杯的方向。一张鬼面当即换上浅笑,又变得像人了。“可是吵到你了,阿絮?这些仆侍果然不中用,还是我亲自来吧。”

他浣净白巾,边为周子舒擦面,边继续道:“你莫要怪我自作主张。我知晓这婚事当要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,三书六聘一样不少,才合规矩。但你我都茕茕孑立于这人世,一无父母,二无亲眷,旧知也是屈指可数,便没必要讲那些虚礼。”

白巾落到眼睫处,周子舒颤了颤睫,便闭上了眼。温客行不由轻笑一声,白巾也跟着落下。

“阿絮,你怎么生得这般好看,叫我总也看不腻?寻常人家的女儿大婚日,都得白粉敷面,浓妆艳抹,才能压得住那大红喜服。你瞧瞧你,只是擦个面,都仿佛出水芙蓉,天然去雕饰。这天下,也只有我这般品貌的人才能配得上你,做你的夫郎。”

“不过,你现在这幅任我妄言的乖巧模样,真是让我好生不习惯。从前你最是爱拆我的台,任我说什么都要泼冷水,端着架子看我的笑话,谁能想到会有这般任人摆布的样子?”说着,他突然梗了一下,却故作无事,继续轻声低语,“你可别不服气。便是早早如此多好?我向来是只要阿絮给我一点好脸色,就恨不得事事替阿絮办妥的。如今你瞧,我可不是处置得妥妥当当,将你照顾得甚好吗?这般大的婚事,我也一个人操办下来了。”

日日为周子舒清理,只是擦面自然无法让白巾染尘。温客行却还是重新取了新的面巾来,浣净了,为周子舒擦脖子和手背。

“自然,这么说夸大了些。喜丧鬼她们也帮了些忙。毕竟,我从未成过婚,这些俗礼不如她们清楚。何况,这婚事本就是为了给阿絮冲喜,当然要办得越郑重越好。”

温客行执起周子舒的手。曾白皙有力的手早已变得瘦骨嶙峋、凉寒难温,让温客行想起为周子舒换衣时看到的那病骨支离模样。他的笑容僵了一瞬,复又柔和。

周子舒用了一点力,轻轻握住了他的手。

“阿絮。”温客行抬起头来,果不其然看到周子舒正看着自己。虽然那深眸中再映不出自己的模样,可周子舒确乎在望向他的方向。

他耐心地劝:“别急,吉时还未到。寻常人有的,我们阿絮都要有。所以,不急,咱们有的是时间,等得起。”

周子舒看着他,轻轻眨了眨眼。似是什么也没听到,又似是什么都听到了。

他痴迷地看着,笑着想:阿絮,我等得起。你就是要下地狱,也休想丢下我一个人。我可是要一直缠着你的。

屋内又响起了虔诚的低语。“阿絮,接下来,我为你梳头。我虽算不上有福气的人,但这一梳,我是谁也不能让的。反正你一不求长生二不求富贵三不求子孙后代,至于举案齐眉,本就只是你我之间的事。你且放心,你这头长发我也料理得仔细,必能一梳到发尾,一点磕绊也遇不上。正如你我一般,顺顺利利,无坎无坷。”

 

 

回到江南,他们在湖州郊外建了府,在山林里定了居。

周子舒觉得温客行着实烦人得很。他自己并不把病躯当回事,自然也见不得别人为了这点小事磨磨叽叽。因而看到温客行将本地最好的名医请到府上,他也从不当回事,照旧纵情喝酒,胡吃乱塞。

没有人比周子舒更清楚他这副身体了。将死之人,求什么延年益寿,过得畅快才是要紧事。

因而,在温客行气急了将他按倒在榻上狠狠吻了一遭时,他也只是怔愣片刻,就笑道:“老温,你对我原来怀着这种心思啊。”

温客行气红了眼,沉声问:“不行吗?”这低哑之中却又藏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
“怎么不行?只是,我替你亏得慌。同我这样一个时日无多之人在一起,难道不是错付真情?”

“错不错付,我说了算。阿絮,我只恨我没有早点说。”

“现在说倒也不算晚。只是,即便如此,我也不会为了你接受那劳什子大夫的诊治的。老温,你既懂我,又陪我走了这许多地方,怎么临了又琢磨起这些无用功夫了呢?婆婆妈妈,只叫人看不起。”

温客行眨了眨眼,泪便落下来了。“可是,阿絮,我好怕。时日越近,我越怕。”

一滴泪落在了周子舒面颊上,顺着侧脸一下子坠入了鬓发。“是我要死了,你怕什么?你可是鬼谷谷主,做什么哭哭啼啼的女儿样?丢人!”虽是这般说着,周子舒却抬手为温客行擦去眼泪,“开心点,给老子笑一笑。”

温客行怔怔看他,片刻,唇角一弯,笑得又丑又假。

周子舒却满意极了。“这才对。我都快死了,你就不能对我多笑笑?整天哭,晦气得很!有你陪我,我可是一点都不怕。所以,你也别怕了,老温。”

温客行俯身,小心翼翼地将他拥入怀。他低语道:“我会笑的……阿絮,我都听你的。所以,你再多陪陪我,好不好?”

天不假年,缘何偏偏是你?

 

越是不信命者,越是注定要受天命搓磨。周子舒也没想到,彻底看不见也听不见的这一天来得那么快。

眼前黑如沉夜,耳旁静若空井。失去这两感,他几乎失去了与这世界的大部分联系。

幸好,有人握住了他的手。

他握紧了,细细摩挲,认出这是温客行。不是温客行又能是谁呢?他笑着想,手上用了些力,紧紧地、久久地握牢了。这便是他短暂余生唯一能握住的东西了。

他想:这便够了。此心安处是吾乡,死在温客行怀里,也算骸骨还故乡吧?

 

 

温客行抬头看了看日色,突然笑道:“吉时到了。”

他站起身来,先冲着周子舒行了一礼,仔细解释:“寻常出嫁是要从娘家出门子的,只是阿絮你一无府宅,二无家眷,我又不放心别人碰你。你便委屈下,随我一同去喜堂吧。那地方不远,我抱你去便是。至于盖头,真给你盖上了,你怕是要同我生气。这些俗礼就不拘了。”

说完,他静候片刻,未闻回音,才弯下腰来,将周子舒一把抱起。

长发自空中垂落。周子舒似是惊了惊,头向着温客行的方向转了转。然而,他什么也没说,什么也没做,只是静静地躺在了温客行怀里。

温客行低头,桃花眼眷恋地凝视他面容,一步一步地向外走去。两人皆是一身锦绣红袍,几乎融为一体,再分不清彼此。

 

喜堂红纱密布。风过回廊,吹起红波涟涟。温客行将周子舒抱得极稳,踩碎瓦片,一步迈过了门槛前的火盆。

偌大喜堂,除了立于侧首的喜丧鬼,竟再无他人。凉风一来,比灵堂还荒芜。温客行却若无所觉,满意地看着喜丧鬼,冲她点点头。

喜丧鬼面色苍白,敛衽行礼。

边抱着周子舒向前走,温客行边细细同他说这其中的讲究:“阿絮可别嫌我走得慢。这一路可有许多讲究。门口的瓦片要哪只脚踩、火盆要哪条腿迈都是规定好了的。这红绸软滑,摔了可不好,须得慢慢地稳稳地走才妥当。不过我也知道,我们阿絮最是性子急了,向来是不爱守这些虚礼的,所以其余繁文缛节都省去了。只是这拜天地是怎么都不好省的,阿絮且担待。”

说着,他就抱着周子舒走到了八仙桌前。桌边并无人。只桌上有案,案上立着臂膀粗的红烛,烛火灼灼燃烧,烛泪堆满金盏。烛后供的便是高堂的牌位,仔细写了温客行双亲与周子舒先师的名讳。

他看向喜丧鬼。

喜丧鬼忙垂下眼来。“新人到,吉时至。堂下新人,佳偶天成,姻缘命定。今日吾喜丧鬼忝为冰人,代月老责,司掌红线,结两姓之好,证成亲之礼。”

“一拜天地。”

温客行笑着转过身,抱着周子舒,向堂外天地轻轻一鞠躬。

“二拜高堂。”

他又抱着周子舒转向高案之上的灵位,再次鞠躬。只是这次,鞠躬的时间长了些,神情也诚恳许多。

“夫妻对拜。”

温客行低头看着怀里的周子舒:“阿絮,这一拜,我便不能替你了。”

早有人无声无息地送了垫了软垫的高椅来。温客行将周子舒轻轻放在椅上,让他坐稳了,正要抽手,却被周子舒抓住了衣袖。

他笑道:“就这般舍不得我吗,阿絮?无妨,都依你。”

拱手并袖,他冲着坐在椅上神色恍然的周子舒深深弯腰,许久才直起身来。

“礼成。”他笑了,似是喜悦至极,眼里都含了泪光,“从此,我们便是夫妻了,阿絮。”

 

 

周子舒从未这般觉得自己时日无多。在纯然的黑暗与寂静中,即使他一直抓着温客行的手,也总有忧惧噬心,教他夙夜难安。

独自一人的苦头他早已吃够。他怕的是温客行明明在他身边,同他说着话,他却再不能同从前一般装作若无其事,回应温客行的一举一动。现在温客行还能在他的掌心书文,同他交谈,可以后呢?等到连触摸都感觉不到时,他们又该如何交流?

五感渐失,他将一步步失去对自己身体的掌控,总有一天,会口不能言,手不能动,形如废人。到了那时,温客行再想知道些什么,就算问他也得不到答案了。

于是,在某一天醒来,他突然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话。

想说的东西有很多,身世、过往、故知、情报、心事,甚至是幼年在哪棵树上掏了鸟蛋,成年又在哪块顽石上栽了跟头,都有得可说。他掏心掏肺、挖肠破肚地将记忆从落了灰的角落翻出来,将自己知道的事桩桩件件都说给温客行听。

温客行被他吓着了,没过多久就捂着他的嘴不让他再说。他也不挣扎,任温客行捂着,只等他收了手就继续说,大声嘲笑这厮小心眼又脾气差。他也听不见温客行的严辞反驳,看不见温客行气得脸歪的模样,只畅快笑着,自顾自一句接一句地说。

温客行向来是拗不过他的,只得任由他说。他也不知温客行是否听进去了、记住了。但听一遍记不住,听十遍总能记住。他就这么一遍又一遍、不知厌烦地说着,直到将最真最深处的自己都囫囵个说给了温客行听。

 

周子舒也不知道自己的嗓子怎么能撑了那么久,大抵与温客行脱不开干系。只是他味嗅皆无,日日吃些汤汤水水,也分不清同从前有什么差别。

但这也不过延缓了他衰败的速度。他的声音还是不可避免地一点点变得更轻、更弱、更不连贯,直至某日,他张口,再难言。

而彼时,除非温客行用足以划伤他的力道在他身上书写,否则他也无法辨认温客行在写些什么。

周子舒知道,夜终是来了。

长眠不醒的梦终是很近、很近了。



tbc.


后半有车,所以先停这儿吧,等我有空再写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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